期次:第535期    作者:(文学院 高榕曼)   查看:64

后来我总是选择撑着学校走廊的栏杆,不知道是在看哪里,有时是天上飞着的云、有时是地上飞着的蚁。

我从冗杂的题海仰起头,像一个溺水的人渴求氧气那样仰着头,看到的只是窗外的一小块烈阳,似乎盛在汤匙中,被这窗困住了。这个夏天蝉鸣聒噪,草木总是蔫蔫地垂着头。再鲜活的气息也都被扼杀在高温里,总给人一种时间静止的错觉,可是倒计时的光标仍在闪烁。四周的声音似乎被立体音响无限放大,每一下仿佛是地震的余波,强迫似地告诉耳朵这个夏天有多糟糕。粉笔“突突”地敲击黑板,发出尖锐刺耳的喊叫,模拟着战场上头破血流的厮杀,折断了的身躯掉落在桌角边,被来往匆匆的脚步轻易踏成粉末。我盯着余下的一团粉末,好像有无数只脚从我身上踏过,血迹斑斑,和考卷上的分数一样红。

粉身碎骨。

我下意识地将桌洞里那本还未翻开过的《青年到此为止》推向更深处,埋没在雪白的试卷和厚重的教辅中。

班主任是个严肃古板的男人,揪住一切机会大谈“未来”,我感到桌洞里深藏的那本书在发烫,火球一般击中心口。我如同超市货架上陈列的压缩饼干,看着精致,内里却令自己都羞愧不已,羞愧涌上来淹没我,我忽然很想站起来,当着老师,当着全班人的面,当着满黑板的公式,把桌角贴着的空洞的“诗和远方”锯下来,连带着那一角逃走,逃到无人知晓的地方去。

可现实里我就像木头一样杵着,没有站起来的力量,也没有逃走的勇气。我只能滞留在原地,好像随时都会搁浅在海滩上,被阳光暴晒,翻起白肚皮,像鱼一样懦弱地投降。

日复一日地穿行,深夜的重露沾湿衣角。

人们总是不愿意遇到那些漫长的、日复一日的行走与寻找,途径的都是相同的风景,特别是当他知道这场漫长角逐的消耗很可能会成为自己生活的一个岔路口。长期紧绷的神经留下来的后遗症,总会在那些夜深人静的时候出现,如同独自穿行在沙漠里,烈日当头,黄沙先是与我擦过,然后一点点漫过脚掌,漫过膝盖,漫过脖子,也许只留下额头来思考。悲伤的行囊快要压垮脊梁,而我还在寻找不知存不存在的绿洲。

遥遥无期。

教室外三层楼高的不知名的树孤零零地立在自由中。